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品花宝鉴[全书]

本帖被 版主 設置為精華(2008-03-20)

【版本及收藏情况】
 

  又名《燕京评花录》、《怡情佚史》。作者陈森,字少逸,号采玉山人,又号石函氏,”今江苏常州人。约生于乾隆五十六年(1791)前后,卒年约在道光二十八年(i848)前后,另有传奇《梅花梦》传世。《品花宝鉴》刻本甚多,最早者为道光己酉(1849)刻本,北京大学图书馆、河南大学图书馆有藏。

【内容梗概】
 

  杜琴言、袁宝珠、苏慧芳、陆素兰、金漱芳、林春喜、李玉林、王兰保、王桂保等十伶官,其中杜琴言为名旦之首。名士梅子玉,出身之家,洁身自好,未染时下恶习。后见琴言、棋官之美,大为叹服。至正月初六,亲睹琴言演出《寻梦》一出,就朝思暮想。守身如玉的琴言也独钟情于子玉,后经友人为子玉与琴言安排相会,二人一见,相互引为生平第一知己。

  又一没落书香子弟田春航游学至京城。他爱优成癖,结果一贫如洗,后见到苏蕙芳唱戏,便爱之如狂,在苏后天天盯梢。一个月,苏有所动。及亲见春航,见他不涉邪念,于是引为知己。苏从此专情于他,并资助他,并劝他要锐意科举。梅子玉和杜琴言地位悬殊,梅家教甚严,不能与杜常常相见。因为子玉姓梅,杜琴言的住处和身上遍换梅花,以寓睹物怀人之意。而梅子玉的物事也无一不是琴的样式,甚至扇子画了两个琴。曾得梅家之助的无赖以怨报德,为报复琴言的拒绝之辱,不惜花钱雇人凌辱琴言。又有浪荡公子奚十一也想用钱买琴言。子玉知之,忧心如焚,一日哭泣数次。后琴言被迫投靠权贵暂避,但她铁骨铮铮,誓死不屈,终于在众姐妹的帮助下脱逃魔掌。众伶官最后都有好的结局。

《品花宝鉴遭禁原因》
 

  清·道光年间禁

  同性恋生活揭秘中国古代小说中最富盛名的“同性恋”之作。所谓“品花”之“花”,实为“男花”。书中专写男风盛行的梨园酒楼戏馆生活,大肆宣扬“同样好色,不必分男女;好女而不好男,是好淫而非好色”等谬论,不厌其详地揭秘种种歧变性心理,将文人雅士,公子王孙与之间貌似同性相恋,实为同性相奸的丑恶状态栩栩如生地呈于纸上,是晚清中国文人津津乐道的“必读”闲书之一。

《禁书解题之品花宝鉴》
 

  是书又名《燕京评花录》、《怡情佚史》。共六十回。作者陈林,字少逸,号采玉山人,又号石函氏,毗陵〈今江苏常州〉人。据其《梅花梦事说》和《品花宝鉴序》,知生年约在乾隆五十六年〈1791〉左右,约卒于道光二十八年〈1848〉后。先后在北京和广东西部作过幕僚。传奇尚有《梅花梦》。本书最早为道光己酉〈1849〉刊本,首作者有序,幻中幻居士序,现藏北大和河南大学图书馆,后复刻本甚多。民国二十年左右受古书店铅印本,又有申报馆排印本。上海古籍出版的中国古典小说研究资料丛书收录,一九九?年印刷。

  书叙世宦子弟梅子玉,年少英俊,专心读书,由于本人及家教谨严,不染当时恶习。一日在舍中读书,其表兄颜仲清和友史南湘来访,谈及外面风光。并出示一卷诗文,上有诗八首,分咏当时城中八位伶人的美貌和才艺,俱称为人间少有,玉洁温润,子玉不信风尘中有此等冰晶之人并认为史南湘的诗有夸大之嫌,实为文人习气。后有其父故旧之子魏聘才和其师李性全之子李元茂投梅府。聘才向子京打听梨园之事,子玉不知。聘才告诉他自己在途中曾遇一琴官和琪官,二人皆生的如何如何。子玉想起自己在回家途中曾遇到了车上坐着三人,除了五十多岁老者外,另为两十三、四岁的亮丽之人,他们的衣着及行旅都与聘才所说相同,因自己也曾得意其中玉神之人,经他说更是在心里扎下了根。一日魏聘才看戏回来,与子玉说起琴官似乎是水晶放在心里,又硬又冷,只是哭泣。子玉闻之心想如此脾气方是上上人物。于是心儿就如同柳花飘落,摇曳到琴官身上。天寒雪大,仲清、玉恂等着童子送雪诗来,子玉作雪意、雪景、雪声、雪色等诗以还,令二人见之,深为叹服。

  一日,子玉之母在家中宴请女客,中有玉文辉夫人陆氏及其女琼华,琼华年十六,其父曾托子玉父士燮代为相人。今日宴中诸姐妹都夸子玉为人贞静,才貌皆佳,引起亮功夫人之意,自作阀阅,与子玉和琼华说合。子玉母当即允诺。这琼华也早闻子玉之名,且长得与琴官颇为相似,无意间在子玉书房看到子玉的诗中嵌为“琼华”两字,就暗用手指抠掉。子玉回来,问起此事,得知定亲,大为高兴。

  一日仲清等引子玉饮酒,后由戏班演出。是时子玉先睹苏蕙芳之颜听其演唱,已觉宝月祥云,明霞仙露,大为惊讶,悔自己曾对史南湘的诗作妄评。后琴官如同八月十五的月儿般的出场把子玉的眼光分作几处,几聚不拢来。这琴官曾在一梦中梦见自己落入一坑中,得一翩翩佳公子相救,公子救后走入梅树中,树中立结玉果,而这人就是梅子玉,虽曾遇见几回但都是未交接得一语,今日睹梅子玉于此听戏,唱中就将那只波眼望着子玉溜来。惹得众人都笑子玉。子玉也有口难辩。从此子玉就朝思暮想“贞洁自守,凛乎难犯”的杜琴言。但却难有与琴言单独相会的机会。一日仲清等邀子玉到怡园游观。

  这怡园本是徐子云所建,可谓当时城里首屈一指的好去处。徐子云家九世为显贵,虽富在身,子云却富而不俗,贵而不骄,且厌冠裳之拘谨,与当时的名士相交往,其友中有一萧次贤厌弃功名,无心进取但却有满胸玄机。子云与他交厚为之建怡园,有说不尽的妙处。子京是夜在怡园猜中琴言所制之迷。次贤以名琴相习。次贤有一相爱的名旦宝珠,生得亭亭玉立,弱不胜衣,与琴言为知已。在席中得闻子玉对琴言的真情,就和次贤共同为之作合。

  虽然子云等相信自己的眼光,但还是要真正的试探子玉是否真有名士的风流操守。放在安排琴言和子玉聚首前,先以一与琴言长相颇为相似之人与之相会,留他二人独自处于一屋。这人叫玉龄,他故意挑逗子玉,但子玉平时就不为声色所扰,今见他如此就正言拒之并作色而欲辞别。此举为子云和琴言等所赞赏,于是重新安排杯盏。子玉和琴言首度直接相处。

  此时又有一书生田春航,父早丧,母含辛茹苦将之养大,嘱其带田安上京游学。然他先是狎妓,因妓女口味太差,在观戏时发现伶优有南人风韵,遂迷狎优。终因终日流荡,床头金尽,而与其相游之人几全都走散。颜仲清因一日在酒楼上曾看见他与众优嬉戏,并根据他留在墙上的一首诗,知其颇有才学。得知他几流落成丐之后,赠其二百金,但他银两到手,不足十天又给耗光,仲清设法指望用刺激之法警醒他,所以在春航一次着田安有事推求于己时,拒不让进并作画一幅,上有一丐于雪中乞讨,且以诗讽之。但春航依然未醒。一日看戏回来,雨大路窄,有马车驰过身旁,春航躲之不及,被碰栽跤,车内人向他陪不是。那车内人仿佛一道灵光,把他的眼给罩住,只见车中人生得“如冰雪抟成,琼瑶琢就,韵中生韵,香外含香”。一腔怒气顿作冰雪化汤。后每日都跟着这车儿,原来这车中人即是史南湘所作诗中排在第二的苏蕙芳。蕙芳见这人每天都跟着自己,心中怜他。终于有一日喊他进去,见他衣着虽不成样,却珊珊玉骨,情韵盎然。得知他对自己的深情以及他的遭遇后就督他应加紧课业以求成就功名。春航自非糊涂之人,只为求得宝友而沦落至此,今得蕙芳,自己满足至极,当然从之。有银号老板潘其观,色心颇炽,想占蕙芳便宜,蕙芳连续两次施计使之先破二百金,又献出十两重的金手镯。蕙芳以之安顿春航。

  梅子玉与杜琴言虽两情相悦,奈何为名门公子,家教甚严,出门都得请求家严,而另一为地位极低的旦优,所以相见甚为不易。琴言思念子玉恹恹作病,幸有素兰长得与子玉颇为相似,故时与之相处方稍解愁闷,但琴言用情极深,在住处遍换梅花之饰,衣服亦以梅花图案,以寓睹物怀人之意。子玉从素兰那儿得知琴言良苦用心,并误将素兰唤成自己,心中惨然。四月中旬子玉因曾素兰求得字扇,寻思还送一些东西,捡出东西到素兰处后,得知琴言病了就同素兰一起去看琴言,但此时秋水馆人声喧哗,只好作退。子玉心中难过,长叹自己与相爱之人相见的困难,踌躇离去。后在素兰的安排下,子玉得与琴言在船上相见,此时琴言病体初愈,虽不复往日的国色天香,清腴华艳,却也是落花无言,人淡如菊,三人相聚“思情美满,却作了极乐国无量天尊”。此中琴言述及魏聘才曾造谣说子玉对自己无情并请人凌辱自己之事,子玉又惊又怒,三人抱头痛哭。

  这魏聘才本是长相猥琐,没有学问的人,投靠子玉家后,梅家人待其不薄,但其心术却不正。后经一酒友富三的推荐得往当时势倾京师的华公子府中做事,开头时并不曾有所收获。后得富三指点方领悟打通关节之述。他赴京时曾与琴言共过一段路程,故对琴言起了色心,因琴言对子玉痴心,便心怀妒嫉。一日在探视因思念琴言而病的子玉后,前往秋水馆。当琴言得知他从梅家来时,就向他打听子玉的情况,令其妒火中烧故对子玉加以诬蔑,后又请一车夫和管厨凌辱琴言。一日,怡园为招待华公子,在荷花生日的那天挑选各班的名优组成大班演戏,华公子在观戏后对琴言独钟,回府后招聘才打听,聘才心怀不诡,为拆散子玉与琴言就故意要华公子将琴言买进。华公子着魏聘才办理此事。魏聘才即同师爷叶茂林一道去见琴言师父长庆,但长庆虑及琴言是棵摇钱树,若进华府,就太不合算,婉言拒绝。是时曾在荷花生日会上被琴言抢白的张仲雨挑动粗鄙的既有权势又有钱财的广东人奚十一去秋水馆硬要琴言,长庆以秋水出门拒绝。然事不机密,被奚十一的随从窥见琴言和素兰在一起,奚十一大闹秋水馆,幸得素兰见机将琴言从后门带至自己那儿。在此情形下为避恶少,琴言只好投靠华公子以避身。并留下一物托素兰交给子玉。

  这天天气凉爽,子玉来到素兰处,素兰叫人先扶住,然后拿出琴言所留之物,打开方知是一方白罗,并告知子玉所发生的事情,子玉看白罗分别有牵牛、芍药等。子玉闻知四肢即不舒服,回家就大病起来,终日自言自语,忽叹忽泣,连续十数日如同昏愦,其母颜氏得知病因,虽恼其不端却也怜子心切,故特请聘才安排琴言来梅家。因琴言的到来,子玉的病才好,但聘才自矜其功,大肆渲染,事传至子玉岳母陆夫人处,甚为不满,琼姑娘虽存疑却认为子玉只为好色没有其他。是时田春航与蕙芳等相处甚洽。琴言之事传到华公子耳中,念其初犯府规不予追究调至内室,内外有别。琴言如入囚牢。

  是时魏聘才因狎奸被官府拿住。华公子保他出来并送之二百金请他出府。聘之再投富三寻找安顿处,富三安排他到宏济寺暂住。聘之不仅不感谢华公子,反怨恨在心。无法找华公子报仇,就再次伙同奚十一以子玉之名骗琴言到宏济寺,并戏侮之。先是和尚、奚十一和潘其观等强逼琴言饮酒。琴言本不善饮,拒之。和尚自称己头为“鸡巴”,并跪下将酒放在头顶,将逼之。琴言骨硬如钢,绝不就范。奚十一见硬逼不成,又拿出翡翠镯子欲以此诱惑琴言,是时潘其观等强按住琴言,奚十一刚给琴言戴上一只手镯,琴言挣脱,大哭逃离,于门边将那手镯摔成三截。

  一日子玉于怡园得睹五侬(琴言)的五言绝句,“春已随年转,花如人返魂。料他惜花客,坐月到黄昏。”因念及去年与琴言于此相识,不料花是人非,一年以来总是会少离多,心中自是伤感。后子云邀名士,名旦游园,子玉得与琴言相会,互致寒暄,欲语无声。琴言闻众人提及自己遭遇,复忆前日之辱,不禁泪下,泣告众人。告假期满,琴言返华府,师娘索养,勒索重价。众名旦共同襄助,徐子云义出重金,赎出杜玉侬。因华府珊枝早已妒嫉琴言,会见琴言被徐公子赎出,就故意在华公子面前进恶言,两公子绝交。后众公子、名旦扶乩,符上两次写明屈道生与琴言前生为父女,是时道生无子,而琴言无父,在子云等的撮合下,两人结成义父子。道生为调教琴言,将之从徐府接出,并使之从己姓屈。这屈道生原是通学而豁达之人,与琴言自然极重情分。后道生赴江西,带琴言随行。琴言与子玉又不得不分手,得史南湘劝勉,振作精神以图不作楚囚相对之状。与子玉相会时,子玉念及将离,惨然作词云:“何事云轻散。问今番,果然真到,海枯石烂,离别平常随处有,偏我魂消无算。已过了,几回肠断。只道今生长厮守,盼银塘,不隔秋河汉。谁又想,境更换。”但不得不舍。琴言随父至江陵,道生因与侯石翁游清凉山,登绝?而跌伤,患半身不遂之疾,临终嘱琴言再赴京城投靠子云。琴言与仆人在江陵护国寺守灵。温饱堪虞。侯石翁贪琴言有何郎之美,叔宝之姿,邀之来家,并以衣物相赠,欲图其不轨之谋。琴言义正词严地拒绝。正在饥寒交迫时,子玉父亲梅士燮由江西学院上擢吏部左侍郎,路过江陵,得悉琴言在此为旧友屈道生守灵,慨然安葬旧友。士燮虽曾从家人处得知子玉与琴言事,并认为颇为荒唐而责子玉尤甚,但今见琴言貌正而诚且在此等窘状下依然能持贞守孝,自是作另一番看待。就将琴言带到京城,令之同子玉在书房念书,并嘱子玉不可轻视。

  是时田春航已中状元,朝中一显贵欲以幼女字之,但春航因有家室而作罢。后得家书,知老母即将上京,夫人已经仙逝,故转求显贵,得成良缘,但春航得意时没有忘记蕙芳,在与名门千金成亲后,将蕙芳接至府中,并促其娶亲,以净友处之。为终身之计,蕙芳、宝珠、素兰等九名旦合伙开了经营字画、古董、绸缎等的九香楼铺子。跳出孽海,保全清白。为彻底与受人歧视的梨园生活决裂,将所有的裙钗等首饰,当着众名士一齐熔化。

  本书写男色,颇多淫风,又以酒楼戏馆为背景,自为朝廷所不允,遭禁亦为可料想之事。

  《品花宝鉴》写优伶充满同情,且以诸伶优刚烈贞操为主,文字也颇优美,鞭挞潘其观、奚十一等恶人亦不遗余力,在同类书中实为高品。

  是书可见当时的文人及戏坛的景观,尤其对当时戏曲繁荣情况的描写可提供一社会文化资料史。

  书中写名士优伶,绘声摹色,各得其妙。徐子云之贤能爱才,梅子玉之多情多才,名伶或贞洁或风流或豪爽,大都跃然纸上。

  书中常有诗词酒令,随处点发,从而使书中溢满诗味。

《序》
 

  余谓游戏笔墨之妙,必须绘形绘声。传真者能绘形,而不能绘声;传奇者能绘声,而不能绘形,每为憾焉。若夫形声兼绘者,余于诸才子书,并《聊斋》、《红楼梦》外,则首推石函氏之《品花宝鉴》矣。

  传闻石函氏本江南名宿,半生潦倒,一第磋跎,足迹半天下。所历名山大川,聚为胸中丘壑,发为文章,故邪邪正正,悉能如见其人,真说部中之另具一格者。

  余从友人处多方借抄,其中错落,不一而足。正订未半,而借者踵至,虽欲卒读,几不可得。后闻外间已有刻传之举,又复各处探听。始知刻未数卷,主人他出,已将其板付之梓人,梓人知余处有抄本,是以商之于余,欲卒成之。即将所刻者呈余披阅。非特鲁鱼亥豕,且与前所借抄之本少有不同。

  今年春,愁病交集,根无可遣,终日在药炉茗碗间消磨岁月,颇觉自苦,聊借此以遣病魔。再三校阅,删订画一,七越月而刻成。若非余旧有抄本,则此数卷之板,竟为爨下物矣。

  至于石函氏,与余未经谋面,是书竟赖余以传,事有因缘,殆可深信。

  尝读韩文云:大凡物不得其平则鸣。又云:择其善鸣者而假之鸣。余但取其鸣之善,而欲使天下之人皆闻其鸣,借纸上之形声,供目前之啸傲。镜花水月。过眼皆空;海市蜃楼。到头是幻。又何论夫形为谁之形,声为谁之声,更何论夫绘形绘声者之为何如人耶!世多达者,当不河汉余言。是为序。

  幻中了幻居士

《品花宝鉴序》
 

  余前客都中,馆于同里某比部宅,曾为《梅花梦》传奇一部,虽留意于词藻,而末谐于声律,故未尝以之示人。比部赏余文曲而能达,正而能雅,而又戏而善谑,遂嘱余为说部,可以畅所欲言,随笔抒写,不愈于倚声按律之必落人窠日乎?时余好学古文诗赋歌行等类,而稗官一书心厌薄之。及秋试下第,境益穷,志益悲,块然块垒于胸中而无以自消,日排遣于歌楼舞榭间,三月而忘倦,略识声容伎艺之妙,与夫性情之贞淫,语言之雅俗,情文之真伪。间与比部品题梨园,雌黄人物,比部曰:“予嘱君之所为小说者,其命意即在乎此,何不即以此辈为之?如得成书,则道人所未道也。”余亦心好之,遂窃拟之。始得一卷,仅五千余言,而比部以为可,并为之点窜斟酌。继复得二、三卷,笔稍畅,两月间得卷十五。借阅者已接踵而至,缮本出不复返,哗然谓新书出矣。继以羁愁潦倒,思窒不通,遂置之不复作。

  明年有粤西太守聘余为书记,偕之粤,历游数郡间,山水奇绝,觉生平所习之学皆稍进。亦尝游览青楼戏馆间,而殊方异俗鲜称人意。一、二同游者亦木讷士,少宏通风雅。主人从政无暇,此书置之敝簏中八年之久,蟫蚀过半,余亦几忘之矣。

  及居停回都,又携余行,劝余再应京兆试。粤境皆山溪幽阻,水道如蛇盘蚓曲,风雪阻舟,巉巉沙石间,日行一二里、二三里不等。居停遂督余续此书甚急,几欲刻期而待。自粤兴安县境至楚武昌府境。舟行凡七十日,白昼人声喧杂,不能构思。夜阉人静,秉烛疾书,共得十五卷。及入长江,风帆便利,过九江,抵金陵,乡心萦梦,不复能作矣。

  至都已七月中旬,检出时文试帖等略略翻阅。试事毕,康了如故,年且四十余矣,岂犹能如青青子衿日事咕哔耶?固知科名之与我风马牛也。贫乏不能自归,仍依居停而客焉。有农部某君,十年前即见余始作之十五卷,今又见近续之十五卷,甚嗜之,以为功已得半,弃之可借,嘱予成之,且日来哓哓,竟如师之督课。余喜且惮,于腊底拥护挑灯,发愤自勉,五阅月而得三十卷,因以告竣。

  又阅前作之十五卷,前后舛错,复另易之,首尾共六十卷。皆海市蜃楼,羌无故实。所言之色,皆吾目中未见之色;所言之情,皆吾意中欲发之情;所写之声音笑貌,妍媸邪正,以至狭邪淫荡秽亵诸琐屑事,皆吾私揣世间所必有之事。而笔之所至,如水之过峡,舟之下滩,骥之奔泉。听其所止而休焉,非好为刻薄语也。至于为公卿,为名士,为俊优、佳人、才婢、狂夫、俗子,则如干宝之《搜神》,任昉之《述异》,渺茫而已。噫,此书也,固知离经畔道,为著述家所鄙,然其中亦有可取,是在阅者矣。

  旷废十年,而功成半载,固知精于勤而荒于嬉,游戏且然,况正学乎。

  某比部启余于始,某太守勖余于中,某农部成余于终,此三君者,于此书实大有功焉。倘使三君子皆不好此书,则至今犹如天之无云,水之无波,树之无风,而纸之无字,亦安望有此洒洒洋洋奇奇怪怪五十余万言耶?脱稿后为叙其颠末如此。天上琼楼,泥犁地狱,随所位置矣。

  石函氏书

《品花宝鉴题词》
 

  一宇褒讥寓劝惩,贤愚从古不相能。
  情如骚雅文如史,怪底传钞纸价增。
  骂尽人间谗谄辈,浑如禹鼎铸神奸。
  怪他一只空灵笔,又写妖魔又写仙。
  闺阁风流迥出群,美人名士斗诗文。
  从前争说《红楼》艳,更比《红楼》艳十分。

  卧云轩老人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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